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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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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在遲家所在的小區停車位裏, 慕則止緩慢地拉上了手剎。

遲遠傷人事故, 遲家賠償了五萬元, 這場事故之後,遲遠被停課一周, 被遲父責罰了一頓, 最近皮實了不少, 再也沒有惹出任何禍端。

慕則止一手牽著遲幾許緩步上樓。

劉女士和遲遠正臥坐在沙發上看電視,遲遠一心二用, 乖巧地靠在母親懷裏,玩他爸爸新給他買的樂高,小孩兒的笑臉燦爛無暇,這個時候的他,比以往所見似乎都要單純許多。

被牽著手的遲幾許, 以一種絲毫無懼的姿態邁入門內。

劉女士的目光極快地捕捉到了她, 當即皺眉站起了身,遲幾許還沒來得及開口, 劉氏女見這陣勢, 尤其是慕則止,不由得矮了幾分氣勢。

“你們怎麽來了?”

這時的劉女士, 滿心以為他們感情破裂,已難以重圓, 更何況遲幾許還在外頭與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牽扯不清。這樣的女兒,本該身敗名裂,可眼下牽著慕則止回來, 似乎更風光了的女人,的確是遲幾許無疑。

她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,慕則止低沈微啞的聲音斷了她的思路,“媽。”

“你叫我什麽?”劉女士有些驚恐。

沙發上的遲遠也趴了過來,烏黑如漆的雙眸,一眨不眨地對著姐姐和姐夫瞧,劉女士的手在底下揪了一把他的胳膊,小孩兒立即跪直了身體,恭恭敬敬地低頭喊:“姐夫。”

都能越過遲幾許這個姐姐,而輕而易舉地叫姐夫了,足見她的不受待見。

慕則止的五指加重了一點力氣,對劉女士頷首,換了一副清潤無塵的形容,淡笑以應:“羨慕許許,有這麽乖巧的弟弟。”

聽這口吻就知道女兒和慕則止又好上了,劉女士半分不敢怠慢,連忙組裝了一份全新的笑容,將人往裏迎,“你們怎麽不早說要來,吃了飯了嗎,我冰箱裏還有新鮮的菜,我親自下廚,則止,你很久都沒來了啊。”

她自顧自地走進了廚房。

被盛情相邀的慕總忍不住嘆氣,心疼他的許許。當事人正襟危坐,對這些事已習以為常,她不改顏色地散漫坐著,仿佛什麽也不曾經歷。

遲遠盯著姐姐看了半晌,忽然托著樂高跑過來,對慕則止乖巧地揚起絢爛的笑容,“姐夫,你教教我。”

這笑容晃了遲幾許的眼。

這個小孩的惡劣和事故,她是不止一次地領教過的。

不知道,慕則止能不能降住這只小混蛋。

“哪裏不會?”慕則止眉眼沈和,流水一般潺潺地散開。

一旁的遲幾許重新感覺到了孤軍作戰的壓力,氣得抽回了手,再也不想給他牽。

但慕則止好像沒有留意到,反而與這個及腰高的小孩打成一片火熱,而且十分有耐心地教他拼接,慕則止是理科天才,在設計方面也有部分天賦,低著眉梢井然有序地落下一塊塊積木,輕而易舉地湊出一輛小型火車。

一直盯著看的遲遠簡直驚艷得流口水,他發現,姐夫好聰明好厲害,還有,姐夫的手真的好漂亮,又白又長,好像會變魔術。

遲遠立即抱住慕則止的大掌,歡呼:“姐夫,你太厲害了,教我教我!”

很快這份雀躍被遲幾許瞪了一眼而收斂了不少,慕則止的唇藏著一抹春風,修長手指撫了撫遲遠的發絲,微笑道:“你能讓你姐姐笑起來,我就教你。”

原來是這樣。遲幾許楞住了神。

不單是他,遲遠也為難地糾結了臉蛋,他捏著積木許久拿不出個主意,遲幾許正想說“算了,何必強人所難”,遲遠的耳朵動了動,廚房裏倏忽傳來打開爐火的聲音。

一下湮沒了這裏說話的人聲。

遲遠小心翼翼地爬過來,弱弱地低頭,“其實,我沒有那麽討厭姐姐。只是媽媽不喜歡。”

一個小孩子,他很難建立什麽是非觀,什麽是對,什麽是錯,他分辨不出,只是一味照著父母生活的軌跡模仿罷了。更小的時候,他們生活在鄉下,那時關於重男輕女更過分,遲遠不過是從小受了洗滌和熏陶,有樣學樣罷了。

怪不得他什麽。

只是長此以往地跟著劉女士,他只會更事故,更流於世俗,貪功近利,惹人討厭。

遲幾許如他所願地露出了牙齒。

遲遠受了鼓舞,眨眼又回來看姐夫,慕則止點頭,牽起他的手往門外走,“走吧小男子漢。”

他的背影修拔如竹,連風鼓起襯衫的形狀,輪廓都清晰地讓她想握筆拓下。

但此處沒有筆,她只能笨拙地慢半拍地掏出了手機,留下一個清潤美好的側影,他的右手牽著一個半人高的小孩兒,清風繞來,自門外嫩綠輕紅的淺影裏摩挲過一地軟光。

他們走入了一卷畫。

遲幾許收好手機放入衣兜裏。

菜香味很快沿著廚房飄出了客廳,饑腸轆轆的遲幾許卻不動聲色,繼續沿著窗臺觀景,碧天如洗,晴光微醺,木槿打開了繁艷的朵兒,迤邐地勾勒出叢叢粉紅。

菜被擺上桌,劉女士發覺電視還沒關,回來拔了電源線,見遲幾許端端正正地靠著沙發坐著,沒有理會她,也沒有一點回家的模樣,不著痕跡地起了分不悅。

她往外招呼一聲:“遲遠!開飯了!”

沒想到先答應的不是遲遠,而是匆匆趕回家吃午飯的遲父,見了遲幾許驚訝地喊了一聲,被劉女士摁著肩膀一拍,跟著便利落地走入廚房,擰開了水龍頭洗手。

像是顛撲不破的例行公事。

直到遲父洗完手緩步走出來,對遲幾許和藹地招手,“許許回來了啊。”

劉女士拿胳膊肘捅他,細聲地咬牙,“慕則止也來了。”

此刻,遲父才恍然大悟一般,逆著光影,慕則止清雋的臉隨著紛至的陽光湧入視線,他的手裏牽著小只的遲遠,小孩兒的笑容都被感染了和煦和善意一般,竟然遠沒有之前那麽討厭了。

神奇得令遲幾許想問他是怎麽做到的。

“小慕啊,來吃個便飯吧。”遲父顯然沒預料到情況。

遲幾許低著頭起身,手指撣去白色雪紡裙上的灰屑,寵辱不驚地走到了慕則止身旁,牽住了他的另一只手,不是警告,不是示威,只是單純地通知,她沒有露出星點的桀驁不遜。

遲父瞬間愕然。

他是根直腸子,有什麽話藏不住,訥訥道:“栩栩不是找了別人了——”這話被劉女士的白眼和拍打所截斷。

慕則止清潤地揚眸,溫柔藏不住眉梢,滿溢而萬狀,但都只為了他身邊一人,他極緩慢地搖頭,“其實,一直都是我。”

他們之間,從未有過別人。

遲幾許心跳的頻率都放緩了,怕錯過呼吸,錯過他的聲音,與他的眼神失之交臂。

這樣的提心吊膽,和這樣的安全感——她還需要學會怎樣去詮釋愛情的定義?

她寫了這麽多自以為淒愴唯美的愛情故事,卻不過是照貓畫虎罷了,她沒有參與過一段感情,不知道,為一個人心動是什麽模樣,惦念是什麽模樣,擔憂是什麽模樣。

不夠細膩,不夠深入,不夠真實。也許這是她始終不溫不火的癥結所在。

貓神大大教給她的,除了寫作的筆法、建構的技巧,還給了她一段完滿的愛情。這才是她最貧瘠的所在,最需要灌溉的方寸地。

眼下,這塊方寸地已完完全全地屬於他了。

遲父忽然明白了什麽,轉身走入廚房,捧出了更豐盛的魚蝦。

慕則止牽著她坐下,動作溫柔得像抱著一塊青花瓷,怕不經意碰到邊角便碎了,一側,遲遠放開姐夫的手,自己笨拙地爬上小椅子,有刻意賣萌之嫌。

他撐著藕節似的小手,滿懷憧憬地問:“姐姐的小寶寶,什麽時候生啊?”

他竟然將這個也說了?遲幾許微怔。

但眼下更驚的卻是遲父和林女士,林女士更險些震落了筷子,詫異不能相信地問:“栩栩,你懷孕了?”

“是的。”回答的人是慕則止,他牽過遲幾許的手,放在桌上,清潤而堅定,“之前我和許許離過婚,是我考慮不夠周到,沒有為她思慮周全,這一次,請你們將許許再交給我一次。”

明明只是來通知的,他卻這麽鄭重。

關於她的每一件事,慕則止都異乎尋常地鄭重。

還說不夠周到。遲幾許已經暈紅了粉腮,目光輕柔地垂下。

孩兒啊,你爸爸真是夠夠的,到底什麽時候能跟媽求婚?

這樣的要求不能拒絕,更何況,對於慕則止,他們沒有立場能夠平白接受了恩惠然後拒絕。

遲父忽然滿面滄桑地嘆了一口氣,“吃飯吧。”

劉女士也不敢再說什麽。

反倒是遲遠,吃飯時一直盯著遲幾許和慕則止偷瞄,好幾次被姐夫抓包,然後舉著手和筷子一起投降,眼神交匯之時,好像藏了什麽心照不宣的小秘密。

……

立夏。

雨水豐沛的城市徹底陷入了水的攻勢之中,汛期來臨,不久前發了一場不大的水災,湮沒了半座繁華城池。

但魅色的工作有條不紊,遲幾許請了產假,在休假之前,她設計的創意睡衣,第一次中規中矩但造型時尚別出心裁的睡衣,在設計藝術大展上拔得頭籌,令小組集體火了一把。

之後,名士歸隱,老將藏鋒,她徹底過起了安穩度日的孕婦生活。

但令她發愁的是,眼看肚子就要大起來了,慕則止竟然還沒有和她去扯證。有幾次她甚至懷疑,是不是因為上一段以失敗告終的婚姻,讓他有了心理陰影?

作者有話要說: 慕慕有心理陰影?

額,摸下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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